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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笑容很淡,像清晨的薄雾,却带着足够的穿透力,精准地刺入了江念雪的眼中。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她读不懂我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了以往针锋相对的尖锐,也没有隐藏的自卑,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这让她感到了冒犯。一个泥潭里的人,有什么资格怜悯天上的云?

她收回目光,骄傲地扬起下巴,重新投入到她的小圈子里,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但我知道,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她会开始琢磨,会开始不安。

这就够了。温水煮青蛙,才是最残忍的艺术。

住进学校宿舍的第一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江闻山给我的那张黑卡,去商场给自己买了几身像样的衣服,和一双全新的运动鞋。

我没有选择那些昂贵的奢侈品牌,只是挑了些设计简洁、质地优良的日常服装。当我换下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穿上柔软贴身的棉质T恤和合体的牛仔裤,站在镜子前时,连我自己都有些恍惚。

镜子里的女孩,身形清瘦挺拔,眉眼清冷,常年营养不良造成的微黄脸色似乎都因为心情的缘故而透出几分光彩。原来,褪去贫穷的外壳,我也不是那么不起眼。

第二天,我拎着一杯热拿铁,踩着新鞋走进教室时,几乎所有人都朝我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哇,林默今天……不一样了啊。”

“她那身衣服不便宜吧?还有那鞋,是最新款的。”

“她哪来的钱?中彩票了?”

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我目不斜视地走到座位上,将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桌上。香醇的咖啡香气,与我桌上那支价值不菲的进口钢笔相得益彰。

这些东西,对江念雪来说,是日常。但出现在我林默的身上,就是奇观。

江念雪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那是一种混合了探究、不解和一丝警惕的复杂眼神。她大概在想,我是不是为了跟她别苗头,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这些表面功夫上。

她想错了。我不是在模仿她,我只是在拿回本就属于我的生活品质。

早自习,英语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走了进来。“上周的模拟考成绩出来了。这次我们班考得不错,特别是江念雪同学,148分,又是年级第一。”

班里响起一阵艳羡的赞叹。江念雪优雅地站起来,接过卷子,脸上是得体的、谦逊的微笑。这是她最擅长的领域,用绝对的优势碾压我。我的英语成绩一直不错,但口语和作文总因为缺少环境和资源,比她差上一截。

“林默同学这次也很努力,142分,班级第二。”老师补充道。

江念雪坐下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我,嘴角那抹熟悉的、胜利者的微笑又浮现了。

我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接过我的卷子,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经济学人》的原版杂志。

我的动作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看清杂志的封面。那流畅的翻页声,和我专注阅读的神情,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江念雪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经济学人》的阅读难度远超高考范畴,是她这种家境优渥的学生用来拓展眼界、积累高级词汇的课外读物。她也订了,但很少有耐心能完整读完一篇。

而我,一个穷学生,不仅在看,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知道的是,这张黑卡背后所连接的资源,远不止是金钱。我让江家的管家给我订了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外文期刊,请了线上的常春藤外教,每晚进行一个小时的口语对练。

我失去的十八年,要用最高效的方式,一点一点补回来。

江念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种威胁不再局限于卷面上的分数,而是一种全方位的、来自另一个阶级的侵略。她引以为傲的家世、眼界、资源,这些她用来和我划开界限的东西,似乎正在被我轻易地跨越。

她开始变得焦躁。

物理竞赛前的最后一次集训名单公布,我们班只有两个名额,毫无意外,是我和她。

集训地点在邻市的一所大学,为期三天。这意味着,我们将有三天的时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集训的宿舍是两人一间。当我拖着行李箱走进房间时,江念雪已经到了。她正在铺床,用的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真丝床品。而我,只带了学校发的统一被褥。

看到我,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环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我。

“林默,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想干什么?”我放下行李,开始整理我的床铺,动作不疾不徐。

“别装了!”她的声音尖锐起来,“你最近这些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包养了?”

她的话,刻薄又恶毒,完全撕下了平时那副优雅大**的面具。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她因为嫉妒和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悲。她的想象力,也只能到这个层面了。

“江念雪,”我平静地开口,“收起你那点可怜的、从八点档电视剧里学来的揣测。你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在你眼里,我这种人,就不配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对吗?”

她被我说中了心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道不是吗?你一个穷……”

“穷?”我打断她,一步步向她逼近,“你对‘穷’这个字的理解,真是肤浅得可笑。你以为穷,就是穿不起名牌,喝不起拿铁吗?”

我的气场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得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穷。穷是眼睁睁看着母亲咳血,却只能买最便宜的止咳糖浆。穷是冬天里手脚生满冻疮,连一双厚实的棉鞋都舍不得买。穷是饿到胃痉挛,也只能靠喝水来填饱肚子。”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画面,是她光鲜亮丽的人生中,永远无法想象的地狱。

“而现在,”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只是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绝对的真实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至于我的钱是哪来的,”我凑近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也许,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父母。问问他们,十八年前,在市一医院的妇产科,都做过些什么。”

说完,我退后一步,不再看她,继续整理我的东西。

我留给她的,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未知和恐惧的谜团。

我知道,她一定会去问。而江闻山和宋婉琴,在我的授意下,会用一套含糊其辞的说辞暂时稳住她,告诉她“我们只是觉得林默这孩子可怜,所以资助了她”。

这种施舍般的说辞,对江念雪来说,是比任何羞辱都更难以接受的。她会觉得,她的父母背叛了她,竟然去资助她最大的竞争对手。

她会疯的。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集训,江念雪的状态差到了极点。她上课走神,做题出错,好几次被集训的教授点名批评。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我,心无旁骛,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集训的最后一晚,是自由讨论。我一个人去了天台,想吹吹风,整理一下思绪。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江念雪冲了上来,她眼睛通红,头发也有些凌乱,像一只被激怒的困兽。

“林默!”她在我身后站定,声音嘶哑,“我爸妈说,是他们在资助你。为什么?!”

我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晚风吹起我的发丝。

“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我反问。

“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他们?!”她口不择言地吼道,“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了我什么坏话?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我知道,时机到了。

“江念雪,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他们对我好,不是因为我可怜,而是因为……愧疚呢?”

“愧疚?”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们对你有什么好愧疚的?”

“是啊,”我点了点头,语气幽幽,“他们对我是没什么好愧疚的。他们愧疚的对象,应该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江念雪愣住了,她似乎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

我看着她,决定不再兜圈子,而是用最锋利的刀,刺向她最柔软的心脏。

“江念雪,你的血型是什么?”

她被我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懵:“O型,怎么了?”

“那你父母的血型呢?你问过吗?”

“我……我不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的眼神开始闪躲。

“没关系,”我笑了,“我只是随便问问。那你手上,有没有一个月牙形的疤?”

我指了指我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很淡的疤痕。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同样的位置,光洁如新。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开始感到恐慌。

“十八年前,有两个女婴,在同一家医院出生。一个孩子的母亲,给孩子戴上了一个刻着‘雪’字的银手镯;另一个孩子的母亲,给孩子戴上了一个刻着‘默’字的银手镯。”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下敲在江念雪的心上。

她的脸色已经褪尽了血色,嘴唇不住地颤抖。

“有一天,那个刻着‘默’字手镯的孩子,不小心被开水烫伤了手腕,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疤。而那个手镯,也因为太大,被她的养母收了起来。”

我看着她惊恐万状的眼睛,缓缓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江念雪,你猜,那个被收起来的、刻着‘默’字的手镯,现在在哪里?”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你在胡说!你在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你回去看看你的出生证明,看看上面写的血型。再问问你的父母,A型血和B型血,能不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我将这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击,送了出去。

江念雪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了天台的墙上,然后缓缓地滑坐在地。她的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那双美丽的、此刻却充满了绝望的眼睛。

“现在,你还觉得,是我抢了你的东西吗?”

“还是说,这十八年来,一直都是你,在心安理得地,霸占着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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