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母亲抱着枕头,疯跑着冲出门。
我哥再怨母亲,那也是生养他的人。何况,这件事里,他的毫不作为、冷眼旁观,也是逼疯陈家妹的引子。
我俩出门寻找母亲。在河边,碰见一个女人。
刚下过雨,水流湍急。女人沿河走着,边走边哭,眼泪比水流还急,仿佛天下的委屈都让她一人受了。
我哥见了,叹道:「这天底下,受委屈的人可真多,我也委屈,我也难,找谁哭去?」
我未来得及搭腔,就见那女人跳了河。很快,她被水流卷走。我哥骂了句「操」!飞奔过去,纵身跳入河里救人。
水流很急。女人的腿卡在一截横出河面的枯树上。求死的人,心再冷再硬,真面对死亡时,也会生出一丝求生欲。女人呛了水,挣扎无果。
我看到我哥扎进河里,想把女人往上推。河面却浮起一层红,是血,很多血。
辨不清是我哥的血,还是女人的血。
我急疯了,大喊:「救人!救人啊!」
终于,我哥把女人拖上岸,用力挤压她胸口。她吐出两口浊水,活了。
女人不是杨家村的,应该是游客,我问她:「你是谁?叫什么?为啥想不开?活着多好!」
女人咳了两声,打着颤,声音轻飘:「我……我叫许春晓……来这转转,看见个老太太抱着枕头,被人推进河里。我想着,反正***子也难熬,不如也跳河算了,没准黄泉路上能搭个伴。」
「抱着枕头的老太太!」我惊呼,「咱妈……被人推河里了。」
「是陈家妹,肯定是她,那疯婆子,恨死咱妈了!」我哥吼道。
河上有两条观光木船。我哥求爷爷告奶奶借来一条,顺流划下,去找母亲。村里人听说我家出事,也纷纷出动帮忙。
天黑透了,我哥划船回来,冲火光里的我摇摇头。我读懂了他无声的话:好苗,妈没了。
不知为何,除了悲伤,我们还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解脱。
一个疯婆子,活着,的确是累赘。
我知道不该这么想,但那些邪念,不受控地,一缕缕从思绪里往外冒。
小说《纸花》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