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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的老太监再次来到长春宫门外时,脸色比往日更沉几分。他并未如常询问抄录进度,而是尖着嗓子,带来太后的又一道口谕。

“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夜不能寐,听闻贵妃娘娘近日潜心抄经,字迹工整,心诚则灵。特请贵妃娘娘亲手抄录《金刚经》九卷,送往皇觉寺佛前供奉,为太后娘娘祈福。”

《金刚经》?九卷?

璎珞听得心头一紧。这比《女则》《女训》更加繁复耗神!太后这是变着法儿地磋磨娘娘!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的主子。

沈青黛今日穿了件素净的月白宫装,未施粉黛,脸色在阴沉天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站在宫门内。她听完口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臣妾领旨。请公公回禀太后,臣妾必当尽心。”

老太监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应下,愣了一下,才板着脸道:“太后娘娘心急,请贵妃娘娘三日内抄录完毕。”

三日?九卷《金刚经》?便是日夜不休也难完成!

璎珞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却被沈青黛一个眼神止住。

“臣妾,遵旨。”沈青黛语气依旧平稳。

老太监狐疑地打量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宫门重新合拢。

璎珞急得眼圈发红:“娘娘!这分明是故意刁难!您旧伤未愈,手腕本就容易酸痛,这三日九卷如何抄得完?若是累坏了身子……”

“抄不完,便是对太后不敬,心意不诚。”沈青黛转身往回走,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们等的就是这个。”

回到偏殿,看着案上早已备好的厚厚一沓《金刚经》用纸,沈青黛沉默片刻。

“研磨吧。”

她真的开始抄了。几乎是废寝忘食,从白日到深夜,灯烛燃尽又续上。手腕肿了便用热毛巾敷一敷,继续写。脸色越来越白,眼下泛出淡淡的青黑。

璎珞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却劝不动,只能偷偷抹泪。

第二日深夜,沈青黛伏在案上小憩了片刻,醒来时喉头发干,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闷。

璎珞立刻紧张起来:“娘娘可是着了凉?奴婢去请太医!”

“站住。”沈青黛叫住她,声音带着咳嗽后的微哑,“一点小咳嗽,不必惊动太医。去熬碗姜汤来便是。”

璎珞犹豫:“可是……”

“去。”

“……是。”

姜汤还没熬好,乾清宫的大太监常禄却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小箱子来了。

常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意:“陛下听闻贵妃娘娘近日抄经辛苦,特赐下老山参一支,给娘娘补补元气。陛下还说,太后凤体要紧,但娘娘也需保重自身,不必过于劳累。”

箱子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一支品相极佳的野山参。

璎珞心中顿时一喜,陛下还是关心娘娘的!

她下意识看向主子。

沈青黛停下笔,目光落在那支山参上,看了片刻,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微微颔首:“臣妾谢陛下赏赐。”

常禄笑道:“陛下牵挂娘娘,奴才这就回去复命。”

“公公慢走。”

常禄走后,璎珞捧着那支山参,像是捧着救命稻草:“娘娘!陛下心里还是有您的!有了这老山参……”

“收到库房去。”沈青黛打断她,重新拿起笔。

璎珞愣住:“娘娘?您不立刻用一些吗?您脸色这么差……”

“本宫现在没空。”沈青黛头也不抬,笔尖重新落在宣纸上,“况且,陛下的恩赐,是‘赏’下来的。本宫岂能不识抬举,立刻就用?”

璎珞怔在原地,看着主子冷漠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陛下这关怀,来得太巧,也太迟。更像是一种姿态,做给太后看,做给六宫看,或许……也是做给他自己看。而非真心疼惜娘娘此刻正在受的苦。

她鼻子一酸,默默将山参收了起来。

第三日傍晚,沈青黛终于抄完了最后一笔。

九卷《金刚经》整整齐齐叠放在案头,墨迹未干。

她脸色苍白如纸,起身时甚至晃了一下,被璎珞及时扶住。

“娘娘!”

“无事。”沈青黛推开她,自己站稳,“把这些经卷收好,明日一早,送去皇觉寺。”

“奴婢明白。”

当夜,沈青黛发起了低烧。咳嗽也加重了些。

她不让请太医,只让璎珞煮了普通的散寒汤药,喝下后便早早歇下。

璎珞守在外间,一夜未眠,听着内间偶尔传来的压抑咳嗽声,心急如焚。

而此时的皇觉寺,万籁俱寂。

藏经阁深处,一盏孤灯如豆。

一个身影悄然潜入,动作轻捷地避开守夜的僧人,来到供奉太后长生牌位和日常所用经卷的佛龛前。

那身影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塞进了佛龛底座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身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只有佛龛前那盏长明灯,灯焰轻微晃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翌日,九卷抄录好的《金刚经》被送去了皇觉寺,由方丈亲自接收,供奉于佛前。

消息传回宫中,太后只淡淡“嗯”了一声,未置可否。

坤宁宫那边似乎也安静得出奇。

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经卷送入皇觉寺的第三日深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藏经阁一角。

火势虽被僧人及时扑灭,未造成更大损失,但太后日常礼佛的那处佛龛及其周围经卷,却被烧毁大半。

消息传入宫时,太后正准备安寝,闻言惊得打翻了手边的参茶。

“怎么会突然走水?!”她又惊又怒,“佛龛如何?哀家那些……”

回话的太监吓得抖如筛糠:“回、回太后娘娘……佛龛……佛龛烧得严重……里面的经卷……怕是……”

太后脸色一白,猛地站起身:“查!给哀家彻查!好好的怎么会走水!”

皇觉寺一时人心惶惶。

初步查探,火源起自佛龛附近,疑似是长明灯被打翻引燃了经卷。但具体原因,仍在详查。

然而,在清理火灾残骸时,一名细心的老僧却在烧得焦黑的佛龛底座缝隙里,发现了一样未被完全焚毁的东西——

那是一小块极品的松烟墨,质地坚硬,仅被烧焦了外表,依稀可辨其上曾雕刻着某种独特的徽记纹样。

而这种品相和带有徽记的松烟墨,并非皇觉寺所有,也非寻常人家能用得起。

老僧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禀报了方丈。

方丈看着那小块残墨,眉头紧锁,沉吟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阿弥陀佛……此事,需得立刻禀报宫中。”

残墨被小心包裹,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了寿康宫。

太后看着托盘里那小块焦黑的墨块,听着内侍低声回禀发现它的位置和可能的来历,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之外的、更深沉的冰冷。

佛龛底座……那样隐蔽的位置……

若非有人刻意放入,怎会出现在那里?

而这墨……

她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愚弄、被挑衅的震怒。

“去查。”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冰冷刺骨,“给哀家查清楚,这墨,最近都赏给了哪些宫里!特别是……长春宫!”

“哀家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佛门清净地行此魑魅魍魉之事!”

小说《贵妃她媚杀偏执皇帝》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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